第3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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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雲湉正在與林笙笙叮囑, 沒多久，她看到一只熟悉的藍尾蝶。
難道是牧道友？
果不其然，這藍尾蝶觸碰到她的指尖時, 裏面冒出熟悉的嗓音。
“你在哪？陽城？”
蘇雲湉本想對話報坐標, 又猛地意識到這蝴蝶並非實時通話設備，想了想, 蘇雲湉便留了幾句話, 然後讓這藍尾蝶飛走報個平安。
不過蝴蝶飛到一半卻被禁錮在半空中, 仿佛被透明的大手捏住, 即將捏成粉碎。
蘇雲湉皺起眉，隨手就甩了一張‘火’符箓過去。
小火人從符箓裏跳躍出來，對準墻角陰影“呼~”地噴射火焰。
不過這兇猛的乳白色火焰在進入墻角陰影後, 卻仿佛進入一個黑洞, 很快，火焰被吸得幹幹凈凈。
蘇雲湉半點不慫，兩手迅速拿起二十張‘火’符箓，她倒要看看對方一次性能承載多少火焰的能量。
當她剛準備甩出去時, 陰影中忽然傳來低沈的嗓音。
“為何？”
蘇雲湉依舊掐著符箓, 但停下攻擊，視線瞟向緩慢邁步出來的白發身影。
“啊……是你？”待看清楚對方的模樣, 蘇雲湉便放下手中的符箓，臉上帶著點他鄉遇故知的驚喜, “你沒事真的太太好了。”
白發青年澎湃的郁氣因為這句話一有了些消散。
就好像大冬天裏, 有人溫溫柔柔地給披了一件襖子。
他又不做聲了, 不過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, 那藍尾蝶的羽翼碎了一半。
“啊……等等！它就是個傳訊符。”蘇雲湉連忙沖過去, 為了表示無害, 她直接向藍尾蝶伸手。
白發青年瞳孔一縮，他沒想到蘇雲湉會這麽看重藍尾蝶，內心“咻”地又莫名升起一股火，但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術法結界前，為免誤傷，他還是先將法決放棄。
蘇天霄看著蘇雲湉捧著藍尾蝶拍拍打打，然後送它離開。
他又沈默下來。
蘇雲湉早習慣他的社恐人設，很自然地招呼他坐下，並且體貼地問道：“要不要吃點肉夾饃，哎，忽然有點饞胡辣湯……”
蘇天霄手指一頓，他思緒覆雜地看了蘇雲湉一眼，又看向遞過來的肉夾饃。
沈默了好一會後，他才忽然開口：“我已不喜胡辣湯。”
蘇雲湉緩緩升起一個問號。
不遠處的林笙笙看見這一幕，也覺得氣氛有些怪。
他跑過去小聲道：“蘇真人，我現在去買符箓，對於朱砂和狼毫有什麽要求嗎？”
白發青年又看了林笙笙一眼，隨又垂下。
“沒有，都可。”
“行。這裏還有之前備買的符紙，您若是不嫌棄就先用著。”林笙笙很貼心地將東西從芥子袋裏拿出來，然後又笑了笑，“大佬，還有什麽我能做的嗎？”
“不，沒有。”
“不用與我客氣，我們年齡相仿，你把我當弟弟看都成的。”林笙笙很自然地攀扯關系，不過他也註意分寸，發現蘇雲湉沒有回應，又補充道，“我剛也是一時高興說漏了嘴，您完全可當個笑話聽聽。”
蘇雲湉默默地給對方豎了個拇指，果然是天然茶啊。
林笙笙說完便按老規矩，將那些符箓朱砂放地上。
他剛準備起身離開時，卻看見沈默的白發青年忽然起身，幽幽撇他一眼，然後輕輕抽出長劍。
哪怕在昏暗的破舊洞穴，這長劍的刀鋒依舊銳利得反光，配上對方剛剛的視線，林笙笙總覺得脖頸涼颼颼。
不過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，白發青年轉手輕揚長劍，瞬息間，漂亮長劍被炙熱的火焰貫通，烈焰灼灼，破廟裏的溫度驟然高了許多。
林笙笙下意識後退半步，就見對方輕輕一揮，斜前方一塊不規整的巨石，像被切水摸豆腐一樣，無比絲滑的被切出一個平整面。
對方不光切出整面，途經的烈焰還將切面上的碎石沙粒給燒灼幹凈。
林笙笙擡腿上前一步，手指觸碰下這石桌面的溫度雖然還有些高，但觸感不比尋常石桌差。
白發青年如法炮制的又削出兩個凳子。
然後他又看了林笙笙一眼，待收好長劍，他慢吞吞地走向門口。
蘇雲湉看到這一幕有點懵。
特意過來做個凳子桌子？
然後要離開了？
“哎。”蘇雲湉她將符紙和朱砂放下，小跑過去，“天色不早，你要去哪？”
白發青年沈默地仰頭看了天一眼。
他本以為鳴龍在這才會進來，既然鳴龍人不在，他也不想與這與妹妹神態神似的少年太過接觸。
就算再怎麽相似，總歸不是一個人。
蘇雲湉卻只想到對方社恐、善良的人設，猜測道：“你是覺得這裏人多了不自在？沒關系，林道友他要去符箓，短時間不會回來，至於我的話，我可以出……”
“你沒事。”
“啊，那行！你先在這裏休息會。其實林道友存在感很小，若他回來後你還覺得不適應，那再另外想辦法，”
“……不，我……”
“起碼先把熱餅吃完，總不能浪費吧！”蘇雲湉不自覺地脫口而出。
說完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古怪，怎麽會對一個陌生人用出有點說教的語氣。
不過看到白發青年楞了一會，然後乖乖地蹲在旁邊吃餅，心情又很舒服。
林笙笙楞楞地看著這一幕，心裏又湧起一股古怪的感覺。
怎麽回事？
為何這個家夥過來後，他就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？
難道這白毛是故意的？故意在排斥他？
艹！該不會和他一個想法，要搶先抱大佬的腿吧。
念及此，林笙笙購買符箓的腳步加快，原本兩個時辰的來回路程，被他硬生生壓縮到了一個時辰。
……
蘇雲湉認真繪制符箓。
這一次前往半神廟的試探相當不錯，不光試探出對方的深淺，也讓她大概試探出需要多少“彈藥”就能一鼓作氣的成功。
她擡手，剛準備將狼毫沾染朱砂，卻發現觸感有些幹。
蘇雲湉起身準備調朱砂，就看見面前出現一個朱砂碗。
“這裏。”林笙笙沖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，“蘇道友，我給你新調配好的朱砂。”
“啊，謝……”
蘇雲湉剛剛道謝完，就看見面前出現一支色澤均勻，鼻尖沾染好朱砂的新狼毫筆。白發青年將其放在她手掌處，便又沈默地坐回去。
“啊，很感謝。”秉著對社恐人群的特殊關愛，蘇雲湉還多特意誇獎了兩句，“道友，我真的很需要這支狼毫筆，謝謝你的關心。”
林笙笙臉上的笑容更甚。
白發青年面無表情地垂下眉，看似波瀾不驚，然而右手食指頻率飛快輕顫的狀態，足以顯示他內心的不平靜。
……
人在專註幹事業時，總會忽略身旁的暗潮湧動。
直到蘇雲湉繪制了將近幾千的符箓，甩了甩有些發顫的手指，看到林笙笙從左面遞過來的一塊溫熱的毛巾，右邊白發青年遞過來的一枚暖玉法器。
蘇雲湉：“……？”
她才隱隱覺得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？
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石桌上。
左邊的盤子裏擺放著一個烤包子，而右邊的盤子裏則擺著幾十根光禿禿的簽子。
這個蒸包子為什麽會變成烤焦的包子，並且沒被吃掉？
仔細回憶一下，好像是她吃了幾個後，白發青年忽然開始給她不停地遞烤肉串，不停地投餵，包子也不慎著了火，然後她就吃肉吃撐了。
念及此，她的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石板凳上。
左邊的石板凳上擺著兩個墊子，下面是林笙笙買的軟墊，上面還鋪著一個臨時編好的草墊子。
而右邊的石板凳卻被燒得破破爛爛，根本無法坐人。
蘇雲湉忽然陷入沈思，這個石凳為何會突然遭遇被燒毀的命運？就算是想要她使用對方提供的坐墊？但也不對啊……這不兩個坐墊都在嗎？
最後，她的目光落在斜前方的繩索處，那裏本來掛著半天前，兩人送來的衣物。
左邊是一件暖黃色的看起來特別有青春氣息的長袍，右邊是……一摞灰。
蘇雲湉忽然沈默。
她真沒辦法騙自己，這兩人有在和平共處。
“啊這……”
蘇雲湉有點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到這一步，問題是，他們兩到底在爭什麽？
她一點頭緒都沒有！
思來想去，蘇雲湉餘光看到‘火’小精靈和‘疾’小精靈，她悟了。
難道是頭號小弟……啊不對，頭號購買符箓者的位置？
“這樣，等我們出去後，你們若是想買靈符的，只要與我說一聲，我有空制作好就優先賣給你們，如何？”蘇雲湉幹脆道。
白發青年聞言一頓，收斂眼眸。
蘇天霄也覺得剛剛幾個時辰裏發生的事太過離奇，他居然會因為對面一個煉氣期修士的挑釁，不自覺地攀比較勁。說到底，這事有什麽可較勁的？
他來這裏的真正目的，只是為了開天劍罷了。
他停頓了好一會，才冷淡道：“不必。”語氣透著對靈符符箓滿滿的不在乎。
蘇雲湉表情一頓，難道她猜錯了。
林笙笙原本露出笑容的表情一僵，也故作淡定：“……謝謝，能與蘇真人保持聯絡就很榮幸了。”
他內心瘋狂os：可惡！這個白毛悶騷怎麽這麽會，完全是一副能與大佬結交，比購買靈符還要更重要一萬倍一樣！瞬間就把他對大佬的心意給比下去了！
林笙笙內心悲憤，決定要更加打起精神，絕對不能輸。
念及此，林笙笙從懷裏拿出來好幾張地圖，然後遞給蘇雲湉開口道：“蘇道友，這是我從魔域陽城打聽到的一些有關古神廟的消息，然後繪制的地圖。你看看？”
蘇雲湉低頭一看，emm……特別的抽象派，基本屬於正常人都看不懂的。
林笙笙還在手舞足蹈地說，蘇雲湉便又拿出一只狼毫筆在旁邊記邊畫。
等她將地圖繪制了一半，她的右手手腕忽然被一道力量重重地握住。
“你怎麽會這麽繪制地圖！”白發青年用從未有過的洪亮聲音喊道。
這嗓音嚇了其他兩人一跳。
蘇雲湉低頭看了眼地圖，她很會繪制地圖嗎？不就是用小火柴人指向了東南西北，某些小人還用對話框的方式記錄了一些顯眼的建築物和可參考物。
雖然比林笙笙畫的抽象派要好，但也不用這麽激動吧。
“畫得有這麽好嗎？”她不自覺地低聲。
這是畫得好的問題嗎？這明明是畫得很相似……
蘇天霄的思緒莫名回到過去。
年少的他初次出門去天衍宗求仙問道。
妹妹擔心他會迷路，便纏著過路的仙師問了好久好久的問題，之後她幾個通宵沒有睡，努力繪制詳細地圖，從蘇家村出發一直到天衍宗，沿途有十幾個山村山脈，她就繪制了十幾張地圖。
每一張地圖，從進城到出城，都會有小火柴人提示東南西北的方向，若是遇到好幾條岔路口，還會有小火柴人專門提示顯眼的建築物。
兩兩對比，這畫風邏輯不說一脈相承，簡直就是一模一樣。
蘇天霄的胸膛不自覺地浮動，不過心裏那澎湃的情緒，在看到對方眼底的迷茫時，就好像被戳破的皮球，那股子懷疑、驚怒甚至是驚喜都洩了氣。
不過在他胸腔洩掉的氣，仿佛匯聚到他的靈臺神識處。
對方到底是誰？
為何每每在他放棄比較時，又要冒頭出來勾一下。
可是在他想要細究的時候，對方又會用無數的不相同打破他腦海中的幻想。
蘇天霄越是想，越覺得頭疼欲裂，臉上的咒文越來越亮。
“唔！”
伴隨著一聲悶哼，白發青年捂著透，如一道風一樣瞬間不見消失不見。
蘇天霄跑得特別急促，快到其他兩人都沒反應過來。
蘇雲湉喃喃道：“他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可能是有急事吧。”林笙笙不動聲色地開口道，“又或者憋不住了，畢竟人有三急也是沒得辦法。”
蘇雲湉聞言一抽。
她本來還有些擔心，不過一個時辰後白發青年又回來了。她便安下心，繼續認真繪制符箓。
蘇雲湉沒註意到，白發青年看她的視線再次回歸成死寂一片，之後時長神出鬼沒，停留在洞穴內的時間明顯變少，也不會再孩子氣地將林笙笙遞給蘇雲湉的東西都燒毀。
林笙笙倒是註意到了，但他巴不得對方這麽做，便也沒有多說。
蘇雲湉之前的目標是趕緊回去，但現在知道哥哥那有烏金金照顧，於是她又一次將目標落在了開天劍上。
目標不一樣，她決定將“彈藥”準備得更加充沛一些。
然而過了幾日平靜的繪制符箓日子，林笙笙忽然焦慮地沖過來，語速很快地開口道：“蘇真人，我們必須馬上出去。”
“嗯？”蘇雲湉繪制好最後一筆“火”符箓，疑惑扭頭，“為何？”
“我師兄師姐他們發出門派求救信號！你趕緊先走！肯定是出大事了。”
……
半個時辰前，魔域陽城。
放棄追蹤蘇雲湉的魔修回去後，再三猶豫，終於在幾日後彼此對視一眼，然後垂頭喪氣地往陽城飛去。
魔修們來到一個散發著濃郁羊皮味道的帳篷前，輕輕搖了搖掛在門簾的鈴鐺。
沒多久，一位身穿簡約獸皮，四肢畫著詭異圖騰，皮膚如老樹皮般褶皺的黃發老者處著拐杖，慢悠悠地出現。
“何事？”
兩位魔修對視一眼，然後又看了一眼帳篷，臉上寫滿了掙紮。
“無妨。這是位貴客。”沙啞的嗓音笑出陰惻惻的感覺。
話音剛落，老者身後的帳篷又一次被推開，從裏面走出來兩位人族修士，為首的修士一身黑色短打服，表情冷峻，他身後還跟著一位神態畏縮，躲避目光的青年修士。
“回祭祀。小隊長死了。”
隨著這句話，魔修將幾日前發生的事盡數講了一遍。
首先在說到是幾日前發生的事，他們先被老祭祀面無表情地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，兩位魔族都不敢反抗，任由沈重的拐杖砸他們身上，砸得吐血。
等祭祀微微喘息地收了手：“丟人現眼的東西！怪不得不敢說。”等他說完，又微微頜首，兩位魔修才敢繼續說。
說著說著，當說到那人可以隨時繪制能跑能跳的小火靈、小疾靈的符箓時，冷峻的黑衣男修士忍不住嗤笑一聲。倒是神色畏縮的青年修士眸光閃過一抹疑慮。
“荒謬！”那男修士輕蔑地看了一眼，“果然是半妖入魔，懦弱膽小還說些胡話”
“齜……”兩位魔修的聞言暴怒，其中一位兇悍地舔了舔舌頭，似想將對方一口吞掉。神態猥瑣的青年修士本想起什麽，但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，頓時又什麽都不敢說。
“行了。”祭祀忽然陰森地笑了一聲，“王真人，希望你真的能履行你們的承諾，幫我們喚醒我們的古神。”
“那是當然。”王真人看向祭祀的眼神沒那麽傲慢，還行了個古禮，“縱然相隔萬年的光陰，但王家和名家祭祀上古時期本是一家，我們一定會……”
“赫赫赫赫……一家一家？”粗糙的笑聲響起，祭祀顯然不相信這種屁話，他揮揮手，“這些虛情假意的話就不用再說，只要你們能真的履行承諾，把東西再送點過來。另外，魔域陽城到底是我們的地盤，你若再這麽對我說話……”
話音剛落，兩個魔修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，魔力同時暴漲，一個身體數倍化，另外一個則化為纏繞的藤蔓將黑衣修士捆住。
當他被龐大的魔修攻擊時，冷峻的臉上還帶著驚悚不解的表情。
另一個修士看到這一幕，嚇得幾乎尿褲子。
黑衣修士狂嘔了好幾口血，才捂著胸口臉色鐵青地爬起來。
蒼老的祭司拄著拐杖來到兩個人修面前，膽怯的修士瘋狂擋自己的臉，兩條腿哆嗦著往後縮：“不要，我什麽也沒說。”
“啊哈哈哈……”龐大的魔修笑得打嗝。
“嘎嘎……”祭司也笑出聲，顯然他對這種態度更滿意，“這位姓吳真人不錯，以後就由你負責兩邊聯絡，嘎嘎嘎……”
吳修士聽著粗糙陰森的笑聲，感受到身後如利刃般的目光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
祭司又一次看向魔修，表情無比陰森：“敢殺我的人，就讓那小子淪為裏面的主祭品……派遣二十個人去，將他帶回來。啊，把吳真人還有王真人也一起帶上。”
“什，什麽！！！”吳真人滿臉抗拒。
恰在這時，不遠處忽然沖過來幾個魔族，態度非常虔誠道：“祭祀大人！四方魔陣已經成型了。人族修士也全部進入。”
“哦？”年老的祭祀露出笑容，“人數充足了嗎？”
說話的魔族連連點頭：“不光足夠，還有盈餘，”
“哈哈哈哈！好，好，很好！這一回，天命總算在我陽城，總算在我們敬愛的古神身上！沒想到一柄廢劍，都能讓你們人族修士稀罕成這樣。你們人族啊……輸給魔族和妖族幾十年，果然是將靈脈資源的底子都給輸光了。”
年老的祭祀發出老樹皮一樣的笑聲，然後搖頭看向王家人，“只要達成我們的約定，必會履行約定。”
“哼。”王家修士的手還被魔族掐著，冷冷地點了點頭。
“那麽，開始吧！”
老祭祀嘿嘿一笑，他用力地將拐杖重重地戳在地面上。
很快，一道覆蓋大半個陽城的法陣從他的法杖尖端出現，法陣邊緣渲染起黑色的濃霧，漸漸的將範圍內的天空也籠罩起來，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倒扣的黑色碗。
而在老祭祀行動的時候，吳修士再三猶豫，還是小聲將蘇雲湉或許就是那個使用‘火’符箓小人的推測給說出來。
“你是把我當傻子嗎？”王家修士又吐了口血，冷冷地看著他，語氣帶著絕對的輕蔑，“這樣卓越的符箓天賦，全修真界都不敢說超過五個！你覺得那個小畜生有這樣的運道？”
“不不不！”吳修士滿臉苦笑，他連忙道，“我也是豬油蒙了心，我也就是胡亂猜測一下。”
“你這種……”
王修士本還想再辱罵兩句，但忽然想起對方可以請四位聖裁，連自家即將飛升的老祖宗都有些拿捏不住，說不定那小畜生還真的有什麽大氣運。
若是真的有大氣運，那天賦卓越的話也不是什麽無法理解的事。
思及此，他勉強忍住內心的嫉恨，開口道：“你再把當初追蹤小畜生的情況詳細與我說說。”
“好的。”
吳修士便將在無妄城，派遣凡人尾隨他們變裝，然後讓木靈根的修士偷襲，結果木靈根修士死亡的事都說了一遍。
王修士越聽臉色越冷，片刻後，他走到老祭祀面前，低聲道：“那是一個可能會影響古神覆蘇的障礙！不必要活捉，不要做什麽人祭，必須趁早除掉。”
“影響古神覆蘇？”祭祀輕蔑地看著他，忽然發出“嘎嘎嘎”宛如鴨子笑一般的聲音，“不可能！我的大陣既然已經成功展開，領域內的所有目標都會成為古神的食物，絕不可能有任何失敗的可能。”
王修士快速講了一下蘇雲湉請聖裁的情況。
然後他補充了一句：“我們修士雖說是逆天改命，但誰人不知，無法掌控的氣運，或許才是一個修士有沒有可能得道成仙的關鍵。氣運若是差，哪怕天賦再強也容易在年少時身死道消。但氣運若是強，哪怕天賦只是個五靈根的小子，也有可能逆風翻盤……這樣的例子，在修真界，甚至妖界魔界都不少見。”
老祭祀聽到這裏依舊不以為然，輕蔑道：“不可能。”
王修士抿了抿唇，他越是分析，越是覺得蘇雲湉的氣運只怕極強。作為敵對方，他是絕不會放過任何殺死她的可能性，也不會給對方成長的時間。
他一咬牙，開口道：“古神當年為何隕落，還不是被一個雜靈根的弒神才……”
“混賬東西！”
老祭祀的拐杖狠狠地砸在王修士身上，一個乳黃色的光團出現，伴隨著“轟隆隆”的巨響，王修士一瞬間飛出去好遠，狠狠地穿好幾個墻壁，最終倒在一個石桌子，才終於停歇下來。
“咳咳……”王修士眼底閃過一抹狠厲，當他猶豫要不要和王家家主聯絡時，那雙蒼老的腳出現在他的眼前。
“你……”
“給你三十個魔修。斬草除根。”老祭祀忽然開口道。
“咳……好。”
魔域陽城忽然出現這樣大的動靜，瞬間引起魔域陽城內外修士的騷動。
尤其是魔域陽城內部的修士，他們差點沒將附近天品閣的負責人給沖垮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我們怎麽好像被關在裏面了？”
“這難道是什麽陰謀嗎？天品閣的管家在哪裏？出來說話！”
“你們難道是和魔域勾結了嗎？”
……
伴隨著修士們言辭激烈的問話，同樣被關在黑罩子裏的天品閣的管家欲哭無淚，他連連作揖，表示一定會盡快聯絡大管家給眾人一個答覆。
然而他拿出通訊符箓時，卻發現不管任何通訊法器在觸碰到黑色的結界時都會消失掉，根本無法聯絡上任何人。
準確點說不光是通訊法器，當某位修士安耐不住地想沖出去時，他還沒有觸碰到那黑色的結界。那黑色的濃霧就好像嗅到什麽食物一樣，猛地冒出來黑色的爪子，將“慘叫”的人族修士蠻橫地拖進去。
旁邊不是沒有修士幫忙，但根本沒有用，那黑色大手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議，要麽最後放手，要麽一起被拖進去，沒有第三種選擇。
這事一出，魔域陽城內部的人族修士內心惶惶不安。
更令他們不安的是，忽然間，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好幾百魔族，他們一個個手握著銳利的武器，看他們的表情和看牛羊豬沒什麽區別。
人族修士不是沒有反抗，但是在這個地界，他們人族修士的靈力是不會恢覆。
多打了好幾次，他們且戰且退，最後無奈的擠在一個土黃色的城樓裏。
他們看著底下圍而不攻的幾百個魔修，甚至隱約覺得他們是故意把他們往這個方向趕，想想就令人絕望。
……
此外，與內部修士忽然斷了聯絡的外界修士也很焦慮。
他們聚集在天品閣附近，一邊盯著上面的積分表，看名字是否還亮著，一邊反覆追問天品閣，諸如裏面的人為何會失蹤，到底發生了什麽問題。
最後，還是天品閣的劉峰主出面。
他催動了天品閣的頂級法器之一，千裏水鏡術，多方搜索之後找到了仿佛被一個黑色碗罩著的地方。然而令他震驚的是，不管他怎麽催動法器，都無法看到黑霧中的景象。
這種情況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。
這時，一位祈天閣的金丹期修士，猶豫了一會，表情有些不安地開口道：“這個，我似乎在還未發布的古籍中見過，似乎是南方已經被禁的，獻祭給某位古神的祭天法陣。”
“嘶……”就算對方沒有詳說，但聽到祭天，聽到獻祭，都能清楚大概的意思。
現場修士見狀一片嘩然。
“怪不得連頂尖法器都穿不透，這事大了。”
“這次絕對是蓄謀已久，你們天品閣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。”
“我們必須馬上聯絡宗門各大長老，失聯了將近兩百名修士！這都是我們人境的未來。”
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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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道是牧道友？
果不其然，這藍尾蝶觸碰到她的指尖時, 裏面冒出熟悉的嗓音。
“你在哪？陽城？”
蘇雲湉本想對話報坐標, 又猛地意識到這蝴蝶並非實時通話設備，想了想, 蘇雲湉便留了幾句話, 然後讓這藍尾蝶飛走報個平安。
不過蝴蝶飛到一半卻被禁錮在半空中, 仿佛被透明的大手捏住, 即將捏成粉碎。
蘇雲湉皺起眉，隨手就甩了一張‘火’符箓過去。
小火人從符箓裏跳躍出來，對準墻角陰影“呼~”地噴射火焰。
不過這兇猛的乳白色火焰在進入墻角陰影後, 卻仿佛進入一個黑洞, 很快，火焰被吸得幹幹凈凈。
蘇雲湉半點不慫，兩手迅速拿起二十張‘火’符箓，她倒要看看對方一次性能承載多少火焰的能量。
當她剛準備甩出去時, 陰影中忽然傳來低沈的嗓音。
“為何？”
蘇雲湉依舊掐著符箓, 但停下攻擊，視線瞟向緩慢邁步出來的白發身影。
“啊……是你？”待看清楚對方的模樣, 蘇雲湉便放下手中的符箓，臉上帶著點他鄉遇故知的驚喜, “你沒事真的太太好了。”
白發青年澎湃的郁氣因為這句話一有了些消散。
就好像大冬天裏, 有人溫溫柔柔地給披了一件襖子。
他又不做聲了, 不過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, 那藍尾蝶的羽翼碎了一半。
“啊……等等！它就是個傳訊符。”蘇雲湉連忙沖過去, 為了表示無害, 她直接向藍尾蝶伸手。
白發青年瞳孔一縮，他沒想到蘇雲湉會這麽看重藍尾蝶，內心“咻”地又莫名升起一股火，但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術法結界前，為免誤傷，他還是先將法決放棄。
蘇天霄看著蘇雲湉捧著藍尾蝶拍拍打打，然後送它離開。
他又沈默下來。
蘇雲湉早習慣他的社恐人設，很自然地招呼他坐下，並且體貼地問道：“要不要吃點肉夾饃，哎，忽然有點饞胡辣湯……”
蘇天霄手指一頓，他思緒覆雜地看了蘇雲湉一眼，又看向遞過來的肉夾饃。
沈默了好一會後，他才忽然開口：“我已不喜胡辣湯。”
蘇雲湉緩緩升起一個問號。
不遠處的林笙笙看見這一幕，也覺得氣氛有些怪。
他跑過去小聲道：“蘇真人，我現在去買符箓，對於朱砂和狼毫有什麽要求嗎？”
白發青年又看了林笙笙一眼，隨又垂下。
“沒有，都可。”
“行。這裏還有之前備買的符紙，您若是不嫌棄就先用著。”林笙笙很貼心地將東西從芥子袋裏拿出來，然後又笑了笑，“大佬，還有什麽我能做的嗎？”
“不，沒有。”
“不用與我客氣，我們年齡相仿，你把我當弟弟看都成的。”林笙笙很自然地攀扯關系，不過他也註意分寸，發現蘇雲湉沒有回應，又補充道，“我剛也是一時高興說漏了嘴，您完全可當個笑話聽聽。”
蘇雲湉默默地給對方豎了個拇指，果然是天然茶啊。
林笙笙說完便按老規矩，將那些符箓朱砂放地上。
他剛準備起身離開時，卻看見沈默的白發青年忽然起身，幽幽撇他一眼，然後輕輕抽出長劍。
哪怕在昏暗的破舊洞穴，這長劍的刀鋒依舊銳利得反光，配上對方剛剛的視線，林笙笙總覺得脖頸涼颼颼。
不過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，白發青年轉手輕揚長劍，瞬息間，漂亮長劍被炙熱的火焰貫通，烈焰灼灼，破廟裏的溫度驟然高了許多。
林笙笙下意識後退半步，就見對方輕輕一揮，斜前方一塊不規整的巨石，像被切水摸豆腐一樣，無比絲滑的被切出一個平整面。
對方不光切出整面，途經的烈焰還將切面上的碎石沙粒給燒灼幹凈。
林笙笙擡腿上前一步，手指觸碰下這石桌面的溫度雖然還有些高，但觸感不比尋常石桌差。
白發青年如法炮制的又削出兩個凳子。
然後他又看了林笙笙一眼，待收好長劍，他慢吞吞地走向門口。
蘇雲湉看到這一幕有點懵。
特意過來做個凳子桌子？
然後要離開了？
“哎。”蘇雲湉她將符紙和朱砂放下，小跑過去，“天色不早，你要去哪？”
白發青年沈默地仰頭看了天一眼。
他本以為鳴龍在這才會進來，既然鳴龍人不在，他也不想與這與妹妹神態神似的少年太過接觸。
就算再怎麽相似，總歸不是一個人。
蘇雲湉卻只想到對方社恐、善良的人設，猜測道：“你是覺得這裏人多了不自在？沒關系，林道友他要去符箓，短時間不會回來，至於我的話，我可以出……”
“你沒事。”
“啊，那行！你先在這裏休息會。其實林道友存在感很小，若他回來後你還覺得不適應，那再另外想辦法，”
“……不，我……”
“起碼先把熱餅吃完，總不能浪費吧！”蘇雲湉不自覺地脫口而出。
說完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古怪，怎麽會對一個陌生人用出有點說教的語氣。
不過看到白發青年楞了一會，然後乖乖地蹲在旁邊吃餅，心情又很舒服。
林笙笙楞楞地看著這一幕，心裏又湧起一股古怪的感覺。
怎麽回事？
為何這個家夥過來後，他就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？
難道這白毛是故意的？故意在排斥他？
艹！該不會和他一個想法，要搶先抱大佬的腿吧。
念及此，林笙笙購買符箓的腳步加快，原本兩個時辰的來回路程，被他硬生生壓縮到了一個時辰。
……
蘇雲湉認真繪制符箓。
這一次前往半神廟的試探相當不錯，不光試探出對方的深淺，也讓她大概試探出需要多少“彈藥”就能一鼓作氣的成功。
她擡手，剛準備將狼毫沾染朱砂，卻發現觸感有些幹。
蘇雲湉起身準備調朱砂，就看見面前出現一個朱砂碗。
“這裏。”林笙笙沖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，“蘇道友，我給你新調配好的朱砂。”
“啊，謝……”
蘇雲湉剛剛道謝完，就看見面前出現一支色澤均勻，鼻尖沾染好朱砂的新狼毫筆。白發青年將其放在她手掌處，便又沈默地坐回去。
“啊，很感謝。”秉著對社恐人群的特殊關愛，蘇雲湉還多特意誇獎了兩句，“道友，我真的很需要這支狼毫筆，謝謝你的關心。”
林笙笙臉上的笑容更甚。
白發青年面無表情地垂下眉，看似波瀾不驚，然而右手食指頻率飛快輕顫的狀態，足以顯示他內心的不平靜。
……
人在專註幹事業時，總會忽略身旁的暗潮湧動。
直到蘇雲湉繪制了將近幾千的符箓，甩了甩有些發顫的手指，看到林笙笙從左面遞過來的一塊溫熱的毛巾，右邊白發青年遞過來的一枚暖玉法器。
蘇雲湉：“……？”
她才隱隱覺得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？
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石桌上。
左邊的盤子裏擺放著一個烤包子，而右邊的盤子裏則擺著幾十根光禿禿的簽子。
這個蒸包子為什麽會變成烤焦的包子，並且沒被吃掉？
仔細回憶一下，好像是她吃了幾個後，白發青年忽然開始給她不停地遞烤肉串，不停地投餵，包子也不慎著了火，然後她就吃肉吃撐了。
念及此，她的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石板凳上。
左邊的石板凳上擺著兩個墊子，下面是林笙笙買的軟墊，上面還鋪著一個臨時編好的草墊子。
而右邊的石板凳卻被燒得破破爛爛，根本無法坐人。
蘇雲湉忽然陷入沈思，這個石凳為何會突然遭遇被燒毀的命運？就算是想要她使用對方提供的坐墊？但也不對啊……這不兩個坐墊都在嗎？
最後，她的目光落在斜前方的繩索處，那裏本來掛著半天前，兩人送來的衣物。
左邊是一件暖黃色的看起來特別有青春氣息的長袍，右邊是……一摞灰。
蘇雲湉忽然沈默。
她真沒辦法騙自己，這兩人有在和平共處。
“啊這……”
蘇雲湉有點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到這一步，問題是，他們兩到底在爭什麽？
她一點頭緒都沒有！
思來想去，蘇雲湉餘光看到‘火’小精靈和‘疾’小精靈，她悟了。
難道是頭號小弟……啊不對，頭號購買符箓者的位置？
“這樣，等我們出去後，你們若是想買靈符的，只要與我說一聲，我有空制作好就優先賣給你們，如何？”蘇雲湉幹脆道。
白發青年聞言一頓，收斂眼眸。
蘇天霄也覺得剛剛幾個時辰裏發生的事太過離奇，他居然會因為對面一個煉氣期修士的挑釁，不自覺地攀比較勁。說到底，這事有什麽可較勁的？
他來這裏的真正目的，只是為了開天劍罷了。
他停頓了好一會，才冷淡道：“不必。”語氣透著對靈符符箓滿滿的不在乎。
蘇雲湉表情一頓，難道她猜錯了。
林笙笙原本露出笑容的表情一僵，也故作淡定：“……謝謝，能與蘇真人保持聯絡就很榮幸了。”
他內心瘋狂os：可惡！這個白毛悶騷怎麽這麽會，完全是一副能與大佬結交，比購買靈符還要更重要一萬倍一樣！瞬間就把他對大佬的心意給比下去了！
林笙笙內心悲憤，決定要更加打起精神，絕對不能輸。
念及此，林笙笙從懷裏拿出來好幾張地圖，然後遞給蘇雲湉開口道：“蘇道友，這是我從魔域陽城打聽到的一些有關古神廟的消息，然後繪制的地圖。你看看？”
蘇雲湉低頭一看，emm……特別的抽象派，基本屬於正常人都看不懂的。
林笙笙還在手舞足蹈地說，蘇雲湉便又拿出一只狼毫筆在旁邊記邊畫。
等她將地圖繪制了一半，她的右手手腕忽然被一道力量重重地握住。
“你怎麽會這麽繪制地圖！”白發青年用從未有過的洪亮聲音喊道。
這嗓音嚇了其他兩人一跳。
蘇雲湉低頭看了眼地圖，她很會繪制地圖嗎？不就是用小火柴人指向了東南西北，某些小人還用對話框的方式記錄了一些顯眼的建築物和可參考物。
雖然比林笙笙畫的抽象派要好，但也不用這麽激動吧。
“畫得有這麽好嗎？”她不自覺地低聲。
這是畫得好的問題嗎？這明明是畫得很相似……
蘇天霄的思緒莫名回到過去。
年少的他初次出門去天衍宗求仙問道。
妹妹擔心他會迷路，便纏著過路的仙師問了好久好久的問題，之後她幾個通宵沒有睡，努力繪制詳細地圖，從蘇家村出發一直到天衍宗，沿途有十幾個山村山脈，她就繪制了十幾張地圖。
每一張地圖，從進城到出城，都會有小火柴人提示東南西北的方向，若是遇到好幾條岔路口，還會有小火柴人專門提示顯眼的建築物。
兩兩對比，這畫風邏輯不說一脈相承，簡直就是一模一樣。
蘇天霄的胸膛不自覺地浮動，不過心裏那澎湃的情緒，在看到對方眼底的迷茫時，就好像被戳破的皮球，那股子懷疑、驚怒甚至是驚喜都洩了氣。
不過在他胸腔洩掉的氣，仿佛匯聚到他的靈臺神識處。
對方到底是誰？
為何每每在他放棄比較時，又要冒頭出來勾一下。
可是在他想要細究的時候，對方又會用無數的不相同打破他腦海中的幻想。
蘇天霄越是想，越覺得頭疼欲裂，臉上的咒文越來越亮。
“唔！”
伴隨著一聲悶哼，白發青年捂著透，如一道風一樣瞬間不見消失不見。
蘇天霄跑得特別急促，快到其他兩人都沒反應過來。
蘇雲湉喃喃道：“他這是怎麽了？”
“可能是有急事吧。”林笙笙不動聲色地開口道，“又或者憋不住了，畢竟人有三急也是沒得辦法。”
蘇雲湉聞言一抽。
她本來還有些擔心，不過一個時辰後白發青年又回來了。她便安下心，繼續認真繪制符箓。
蘇雲湉沒註意到，白發青年看她的視線再次回歸成死寂一片，之後時長神出鬼沒，停留在洞穴內的時間明顯變少，也不會再孩子氣地將林笙笙遞給蘇雲湉的東西都燒毀。
林笙笙倒是註意到了，但他巴不得對方這麽做，便也沒有多說。
蘇雲湉之前的目標是趕緊回去，但現在知道哥哥那有烏金金照顧，於是她又一次將目標落在了開天劍上。
目標不一樣，她決定將“彈藥”準備得更加充沛一些。
然而過了幾日平靜的繪制符箓日子，林笙笙忽然焦慮地沖過來，語速很快地開口道：“蘇真人，我們必須馬上出去。”
“嗯？”蘇雲湉繪制好最後一筆“火”符箓，疑惑扭頭，“為何？”
“我師兄師姐他們發出門派求救信號！你趕緊先走！肯定是出大事了。”
……
半個時辰前，魔域陽城。
放棄追蹤蘇雲湉的魔修回去後，再三猶豫，終於在幾日後彼此對視一眼，然後垂頭喪氣地往陽城飛去。
魔修們來到一個散發著濃郁羊皮味道的帳篷前，輕輕搖了搖掛在門簾的鈴鐺。
沒多久，一位身穿簡約獸皮，四肢畫著詭異圖騰，皮膚如老樹皮般褶皺的黃發老者處著拐杖，慢悠悠地出現。
“何事？”
兩位魔修對視一眼，然後又看了一眼帳篷，臉上寫滿了掙紮。
“無妨。這是位貴客。”沙啞的嗓音笑出陰惻惻的感覺。
話音剛落，老者身後的帳篷又一次被推開，從裏面走出來兩位人族修士，為首的修士一身黑色短打服，表情冷峻，他身後還跟著一位神態畏縮，躲避目光的青年修士。
“回祭祀。小隊長死了。”
隨著這句話，魔修將幾日前發生的事盡數講了一遍。
首先在說到是幾日前發生的事，他們先被老祭祀面無表情地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，兩位魔族都不敢反抗，任由沈重的拐杖砸他們身上，砸得吐血。
等祭祀微微喘息地收了手：“丟人現眼的東西！怪不得不敢說。”等他說完，又微微頜首，兩位魔修才敢繼續說。
說著說著，當說到那人可以隨時繪制能跑能跳的小火靈、小疾靈的符箓時，冷峻的黑衣男修士忍不住嗤笑一聲。倒是神色畏縮的青年修士眸光閃過一抹疑慮。
“荒謬！”那男修士輕蔑地看了一眼，“果然是半妖入魔，懦弱膽小還說些胡話”
“齜……”兩位魔修的聞言暴怒，其中一位兇悍地舔了舔舌頭，似想將對方一口吞掉。神態猥瑣的青年修士本想起什麽，但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，頓時又什麽都不敢說。
“行了。”祭祀忽然陰森地笑了一聲，“王真人，希望你真的能履行你們的承諾，幫我們喚醒我們的古神。”
“那是當然。”王真人看向祭祀的眼神沒那麽傲慢，還行了個古禮，“縱然相隔萬年的光陰，但王家和名家祭祀上古時期本是一家，我們一定會……”
“赫赫赫赫……一家一家？”粗糙的笑聲響起，祭祀顯然不相信這種屁話，他揮揮手，“這些虛情假意的話就不用再說，只要你們能真的履行承諾，把東西再送點過來。另外，魔域陽城到底是我們的地盤，你若再這麽對我說話……”
話音剛落，兩個魔修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，魔力同時暴漲，一個身體數倍化，另外一個則化為纏繞的藤蔓將黑衣修士捆住。
當他被龐大的魔修攻擊時，冷峻的臉上還帶著驚悚不解的表情。
另一個修士看到這一幕，嚇得幾乎尿褲子。
黑衣修士狂嘔了好幾口血，才捂著胸口臉色鐵青地爬起來。
蒼老的祭司拄著拐杖來到兩個人修面前，膽怯的修士瘋狂擋自己的臉，兩條腿哆嗦著往後縮：“不要，我什麽也沒說。”
“啊哈哈哈……”龐大的魔修笑得打嗝。
“嘎嘎……”祭司也笑出聲，顯然他對這種態度更滿意，“這位姓吳真人不錯，以後就由你負責兩邊聯絡，嘎嘎嘎……”
吳修士聽著粗糙陰森的笑聲，感受到身後如利刃般的目光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。
祭司又一次看向魔修，表情無比陰森：“敢殺我的人，就讓那小子淪為裏面的主祭品……派遣二十個人去，將他帶回來。啊，把吳真人還有王真人也一起帶上。”
“什，什麽！！！”吳真人滿臉抗拒。
恰在這時，不遠處忽然沖過來幾個魔族，態度非常虔誠道：“祭祀大人！四方魔陣已經成型了。人族修士也全部進入。”
“哦？”年老的祭祀露出笑容，“人數充足了嗎？”
說話的魔族連連點頭：“不光足夠，還有盈餘，”
“哈哈哈哈！好，好，很好！這一回，天命總算在我陽城，總算在我們敬愛的古神身上！沒想到一柄廢劍，都能讓你們人族修士稀罕成這樣。你們人族啊……輸給魔族和妖族幾十年，果然是將靈脈資源的底子都給輸光了。”
年老的祭祀發出老樹皮一樣的笑聲，然後搖頭看向王家人，“只要達成我們的約定，必會履行約定。”
“哼。”王家修士的手還被魔族掐著，冷冷地點了點頭。
“那麽，開始吧！”
老祭祀嘿嘿一笑，他用力地將拐杖重重地戳在地面上。
很快，一道覆蓋大半個陽城的法陣從他的法杖尖端出現，法陣邊緣渲染起黑色的濃霧，漸漸的將範圍內的天空也籠罩起來，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倒扣的黑色碗。
而在老祭祀行動的時候，吳修士再三猶豫，還是小聲將蘇雲湉或許就是那個使用‘火’符箓小人的推測給說出來。
“你是把我當傻子嗎？”王家修士又吐了口血，冷冷地看著他，語氣帶著絕對的輕蔑，“這樣卓越的符箓天賦，全修真界都不敢說超過五個！你覺得那個小畜生有這樣的運道？”
“不不不！”吳修士滿臉苦笑，他連忙道，“我也是豬油蒙了心，我也就是胡亂猜測一下。”
“你這種……”
王修士本還想再辱罵兩句，但忽然想起對方可以請四位聖裁，連自家即將飛升的老祖宗都有些拿捏不住，說不定那小畜生還真的有什麽大氣運。
若是真的有大氣運，那天賦卓越的話也不是什麽無法理解的事。
思及此，他勉強忍住內心的嫉恨，開口道：“你再把當初追蹤小畜生的情況詳細與我說說。”
“好的。”
吳修士便將在無妄城，派遣凡人尾隨他們變裝，然後讓木靈根的修士偷襲，結果木靈根修士死亡的事都說了一遍。
王修士越聽臉色越冷，片刻後，他走到老祭祀面前，低聲道：“那是一個可能會影響古神覆蘇的障礙！不必要活捉，不要做什麽人祭，必須趁早除掉。”
“影響古神覆蘇？”祭祀輕蔑地看著他，忽然發出“嘎嘎嘎”宛如鴨子笑一般的聲音，“不可能！我的大陣既然已經成功展開，領域內的所有目標都會成為古神的食物，絕不可能有任何失敗的可能。”
王修士快速講了一下蘇雲湉請聖裁的情況。
然後他補充了一句：“我們修士雖說是逆天改命，但誰人不知，無法掌控的氣運，或許才是一個修士有沒有可能得道成仙的關鍵。氣運若是差，哪怕天賦再強也容易在年少時身死道消。但氣運若是強，哪怕天賦只是個五靈根的小子，也有可能逆風翻盤……這樣的例子，在修真界，甚至妖界魔界都不少見。”
老祭祀聽到這裏依舊不以為然，輕蔑道：“不可能。”
王修士抿了抿唇，他越是分析，越是覺得蘇雲湉的氣運只怕極強。作為敵對方，他是絕不會放過任何殺死她的可能性，也不會給對方成長的時間。
他一咬牙，開口道：“古神當年為何隕落，還不是被一個雜靈根的弒神才……”
“混賬東西！”
老祭祀的拐杖狠狠地砸在王修士身上，一個乳黃色的光團出現，伴隨著“轟隆隆”的巨響，王修士一瞬間飛出去好遠，狠狠地穿好幾個墻壁，最終倒在一個石桌子，才終於停歇下來。
“咳咳……”王修士眼底閃過一抹狠厲，當他猶豫要不要和王家家主聯絡時，那雙蒼老的腳出現在他的眼前。
“你……”
“給你三十個魔修。斬草除根。”老祭祀忽然開口道。
“咳……好。”
魔域陽城忽然出現這樣大的動靜，瞬間引起魔域陽城內外修士的騷動。
尤其是魔域陽城內部的修士，他們差點沒將附近天品閣的負責人給沖垮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我們怎麽好像被關在裏面了？”
“這難道是什麽陰謀嗎？天品閣的管家在哪裏？出來說話！”
“你們難道是和魔域勾結了嗎？”
……
伴隨著修士們言辭激烈的問話，同樣被關在黑罩子裏的天品閣的管家欲哭無淚，他連連作揖，表示一定會盡快聯絡大管家給眾人一個答覆。
然而他拿出通訊符箓時，卻發現不管任何通訊法器在觸碰到黑色的結界時都會消失掉，根本無法聯絡上任何人。
準確點說不光是通訊法器，當某位修士安耐不住地想沖出去時，他還沒有觸碰到那黑色的結界。那黑色的濃霧就好像嗅到什麽食物一樣，猛地冒出來黑色的爪子，將“慘叫”的人族修士蠻橫地拖進去。
旁邊不是沒有修士幫忙，但根本沒有用，那黑色大手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議，要麽最後放手，要麽一起被拖進去，沒有第三種選擇。
這事一出，魔域陽城內部的人族修士內心惶惶不安。
更令他們不安的是，忽然間，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好幾百魔族，他們一個個手握著銳利的武器，看他們的表情和看牛羊豬沒什麽區別。
人族修士不是沒有反抗，但是在這個地界，他們人族修士的靈力是不會恢覆。
多打了好幾次，他們且戰且退，最後無奈的擠在一個土黃色的城樓裏。
他們看著底下圍而不攻的幾百個魔修，甚至隱約覺得他們是故意把他們往這個方向趕，想想就令人絕望。
……
此外，與內部修士忽然斷了聯絡的外界修士也很焦慮。
他們聚集在天品閣附近，一邊盯著上面的積分表，看名字是否還亮著，一邊反覆追問天品閣，諸如裏面的人為何會失蹤，到底發生了什麽問題。
最後，還是天品閣的劉峰主出面。
他催動了天品閣的頂級法器之一，千裏水鏡術，多方搜索之後找到了仿佛被一個黑色碗罩著的地方。然而令他震驚的是，不管他怎麽催動法器，都無法看到黑霧中的景象。
這種情況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。
這時，一位祈天閣的金丹期修士，猶豫了一會，表情有些不安地開口道：“這個，我似乎在還未發布的古籍中見過，似乎是南方已經被禁的，獻祭給某位古神的祭天法陣。”
“嘶……”就算對方沒有詳說，但聽到祭天，聽到獻祭，都能清楚大概的意思。
現場修士見狀一片嘩然。
“怪不得連頂尖法器都穿不透，這事大了。”
“這次絕對是蓄謀已久，你們天品閣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。”
“我們必須馬上聯絡宗門各大長老，失聯了將近兩百名修士！這都是我們人境的未來。”
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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